麓扬没法选择，白畅也没法选择，广陵也没法选择，洛非笑，天井，徐帆，淇奧，其实……所有人都无法选择，所有人都悲凉的活着，都痛苦的哭着。
人生在世总多愁，这选择一事，往往为一件空虚。
他心伤难耐，潸然泪流。
白畅醒过来的时候，萧阳正在给炭火里面加一些碳石，见白畅醒了，立刻过来。
“白哥哥你醒了？”
“嗯。”他周身都是暖的，精神也不错，看着四周：“你师父呢？”
“师父出去了。”
“哦？他去哪了？”
“不知道，不过我看师父的表情不太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白哥哥，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会痛，要是痛的话，我就去找师父回来。”
他摇头，看着萧阳，接着昏黄的烛火问：“萧阳。”
“嗯。”
“你以后打算去江湖上闯荡吗？”
萧阳点头：“自然，大家都说江湖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大喜大悲，大起大落，人生所有的美好加起来说不准都比不上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相忘于江湖来的自在。”
白畅听他似大人一般的言谈，免不得笑出声：“哦？那你想要在江湖上遇上什么样的人？”
“我？”萧阳道：“我想遇到像陵儿师父那样的人。”
“然后呢？”
“然后一起去闯荡江湖……”
“之后？”
或许是白畅的问题太过深刻和细腻，萧阳不解的看着他：“之后？之后还要什么吗？一起闯荡江湖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他稍稍一怔，眼神愈发的柔和：”“你说的对，你确实也不会知道。”
“白哥哥，江湖好玩吗？”他坐在白畅身边，白畅掀开被子让他坐进来。
萧阳的身上有一甲子的功力，这就注定了将来他的命运不会平坦，也注定了……他的江湖……
人间世事都有定数，强求不得，也避不得。
白畅听到这个问题，免不得笑出声：“江湖好玩吗？这个就要看你将来要怎么玩了。”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向往和留恋，白畅靠在软垫上：“有很多好玩的，也有很多不好玩的。”
“那我以后去江湖，就只找那些好玩的来玩。”
他好笑的说：“那你怎么知道那些是好玩的？那些是不好玩的？你又不是神仙了？还能有预知的能力？”
“能让我感觉到高兴的事情和人，那就是好玩的，不能让我感觉到高兴的事情和人，那就是不好玩的。是不是白哥哥？”他的眼神过分的纯良和干净，白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能笑着说：“是，让你高兴的就是好玩的，让你不高兴的就是不好玩的。”
萧阳见白畅愿意和他说话，便多了几句：“那白哥哥你的江湖是好玩的还是不好玩的？你现在是高兴地还是不高兴的？”
白畅的神色突然僵住了几分，而后愈发的柔和，长叹的那一声都带着几分笑意：“遇上你广陵师父还有麓扬师父之前我不开心，遇上他们之后就开心了。”
“我也是。”萧阳的脸因为温暖而变得红扑扑，年岁不大，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看上去倒像是个肉果子。
“白哥哥，你以后会留在梅林吗？”小孩子笑着问：“我今天看师父特别孤单，我就说以后你和我都会陪着他，你以后也会和我一样成为梅林的弟子吗？”
白畅摇头：“我不能留下来。”
“为什么？”肉果子面上有些不解。
“不为什么，我有别的地方要去。”
“哪里比梅林还要好？”
“也许吧，我的父母，兄弟，还有家人都在那边。”
“哦，那你就是要回家了是吗？”萧阳豁然开朗：“那你把你的家人接到我们梅林来住就好了，你看梅林这么大，梅林也很有钱，肯定能养你们一家。”
白畅笑了，这笑着笑着便笑出来了眼泪：“养我？你们门主还要靠我给他金银珠宝呢。”他揉着萧阳的额角：“我的家人在很远的地方，离这里山山水水，走过去就要一辈子，我去了，便回不来了。”
“去了，便回不来了？”
“嗯。去了就没有办法回来了，所以……以后你要好好的陪着你师父，你广陵师父以后也有自己的地方要去，你要记得。明白吗？”
“你们都要离开？”萧阳有些堂皇的拉紧他的衣袖：“为什么？大家为什么不能都在一起呢？”
白畅不知道该如何回到这个问题，转过身，低下眼眸：“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有自己要归去的地方。”
麓扬回来的时候，萧阳已经在白畅身边睡着了。
他的眼睛还红着，白畅一见他，便笑道：“你这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出什么事情了？你哭什么？”
“我哭我自己。”他坐下来：“我觉得自己没用，我哭哭自己怎么样？”
“当然可以了。”他眉眼之间的笑意似梅林中的春花，暖意源源。
“能哭是好事情。”白畅打着哈切：“屋子有点冷，你去加点碳石。”
“就知道指使我。”
白畅靠在那里：“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涫儿的母亲到底是谁。”白畅的眉宇又凝上一层化不开的愁虑。
“涫儿的母亲？你怎么想要知道这个？”麓扬拍拍自己手上的黑灰：“这个和之后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白畅倒是不困细细的和麓扬说起从前的事情：“我以前听说过……杨慈怀孕并不是洛非笑的女儿而是一个西域人的，那个西域人应该就是握有万物归元的人。我倒是很想要知道……这个握有万物归元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西域皇权之下的人还是阴柔门阀中的人。”
他稍稍咳了两声：“杨泰，九华，西域，我总觉得其中还有一些我不了解的秘密在其中，说不准……还能牵扯出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
“嗯。”白畅说：“九华关着的那些和尚就能看出来……”
眼中闪过几分缥缈：“我看……和地火分不开关系。”
“确实，按照他们的性子，应该是永绝后患，将那些和尚杀全部除之。想来将他们全都关起来应该是为了某些事情。”
麓扬和他又商议了很久关于九华的事情，最后麓扬有些困了。
躺在一旁的床榻上，他欲睡不睡：“你不困？”
“我睡了很久了。”
“没有，你只是睡了半个时辰而已。”
“哦。那我现在就还不困。”白畅望着身边暖呼呼的萧阳：“你先睡。”
“你身体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说，别自己硬扛着。”
白畅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第二日一早麓扬醒过来，院子里面出来习武的动静，他连忙爬起身，发现白畅和萧阳已经起身了，推开门白畅正摇着扇子，指导萧阳的功夫。
他自己的功夫一般，算不得太强，却也不弱，主要还是自身天赋的关系，理论强大却很难在自己身上实现。
萧阳的天赋自然不能和麓扬相比，但是比起一般的弟子还是要高上一些，白畅指导的用心，他学的不快也不慢，麓扬醒来的时候，白畅已经将第一小节教完了，那孩子还学的有模有样。
“你倒是更像他师父。”他看着放在石凳上的账目，微微挑眉道：“这些你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你们梅林每个月的花销也太少了吧，还不够我从前喝一次花酒的钱呢。”
“梅林本来就是个野惯了的门派。都是些闲云野鹤，哪里就和你这个公子一样。”他上前打开那些账本：“这可是一个月的账目啊，你说看就看完了？别有什么差错。”
“你们这些账本对我来说不过小打小闹，鄙人不才，自小就在黑庄看账本，我们黑庄一天的账就有五六本。”
他言语欣然，每分每秒都洋溢着一种嘚瑟，麓扬也止不住的笑出声：“夸你两句，你就上天了，知道羞字怎么写吗？”
“还请麓门主指教。”
“麓门主也不知道。”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那边的萧阳已经打好了洗漱的水。
白畅看着那边师徒和睦的模样，心安起来。
“喂，咱们什么时候去吃东西？”
“现在什么时辰？”
“早饭的时辰。”
麓扬将自己收拾好：“成，今日咱们下山去看看，带着萧阳吃些好的，正好，我要买几身衣裳。”
“你要买衣裳？做什么？”白畅不解的盯着他，下一秒就被推着出了门，麓扬一脸嫌弃，还是解释道：“过几天就是过年了，我下山采买一些东西送给门派中的人啊。”
“我还以为是谁要过来呢，你居然大张旗鼓的要去买衣裳。”
麓扬带着他们两个从山门下去，坐了船，再踏上岸。
江都比不上杭州繁华，却更加淳朴一些，麓扬带着一袋子钱财，推着白畅往前走，白畅将自己的燕莲扇收起来，换了一把普通的折扇，握在手里依旧是那副风流公子的样子。
山下的人多数认识麓扬，倒是不认得这位新来的俊朗公子。
虽说这江湖上颁布了江湖追杀令，只是那画上的模样…确实比不得这个人面上半分的俊逸。
白畅虽然早已习惯了被人打量，只是这江都百姓的眼光过分温和和淳朴，倒是叫他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怎么了？”麓扬见白畅有些不自在，立刻警惕起来：“是不是遇上什么人了？”
白畅摇头：“不是……就是觉得你们江都这边都好温和。”
“温和？”他笑了：“一方山水养一方人。”
“师父，我先要吃糖葫芦。”萧阳指着路边的摊点高兴的活蹦乱跳。
白畅从怀中摸出银子：“自己去买些喜欢的，我和你师父就走在你背后。”
萧阳接过银子，有些诧异，这些银子都够他买下一整个摊子的了。他抬头去看麓扬。
“给你就拿着吧，去买喜欢的，正好过年，给自己买些东西。”
得到了师父的认可，萧阳立刻上前去在街道上不断的转悠，最后还买了三个粽子鸡回来。
裹在粽叶里面的糯米和鸡肉伴着香油和酱油煮成，既有米香肉香还有粽叶的清香。
白畅接过来，吃了一口：“味道不错，比你们梅林的食堂做饭要好上不少。”
“……”
“你这么嫌弃我们食堂？”
“你们那食堂，谁吃谁知道，我看你们账面上食堂花销至少，你多少加一点啊，整天就那么一点菜，吃得人嘴巴都淡了。”
“过年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们大厨的厉害了。”
“大厨的厉害？”
“成，我等着看。”
萧阳买的高兴，这个摊子上转转那个摊子上看看，这一路走下来，虽然没有买上多少玩意，却还是吃了不少。
望着手里的粽子鸡，麓扬笑着道：“我们和广陵第一次见面，就吃的粽子鸡，不过没有吃到，遇上刺客了。”
“哦？你们在哪里见到的她？”
“那边的客栈里面，那个时候门主叫我们下山来等一个武林高手，然后那晚正好那边的尼姑庵着火。我们都赶了过去，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她也是有目的想要上梅林。”
“倒像是注定好的。”白畅又问：“那你和徐帆是怎么和她一起去闯荡江湖的？”
“闯荡江湖？”麓扬笑了：“自然觉得和她在一起做了许多从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体验了什么是江湖，这心上生了几分羡慕和向往，直接收拾行囊，跟着她走了呗。”
“徐帆居然也陪着你这么疯？”
“嗯，当时还发生了很多事情，等回去了梅林，我慢慢和你说。”
白畅点头：“那你可要买些好酒了，不然这一夜旧事，不知道要拿什么来打发。”
麓扬看向萧阳正在买东西的摊点，转头就听到了，茶馆里面正在戏言的《梅林旧事》。
他上前一看，这梅林旧事已经被捆成册子，都已经有六七本了。
说书人正说到徐帆带着段思绣逃婚的那一段，白畅上前来，翻看了几页：“记得上次看的时候不过四章，如今……倒是这么厚的一摞了？”（未完待续）